MewZero

随便写写。

【SEED/AKA】献给萨拉夫人‖卷五·怅惋‖

〖01 爱情啊、爱情〗



 

 

 

    一只翠绿色的机械小鸟,和一只黑白条纹的山雀,在午后澄亮的阳光底下,和宛如金丝绒般细光闪烁的结缕草地上,互相好奇地瞧来瞧去。娇小浑圆的山雀在草叶间轻快地跳跃,围着比它大了两倍的机械鸟转着圈儿,后者收紧翅膀,不停扭动脖子打量它。大概终于确认对方算个活物,小山雀试探似的发出几声啼叫,惹得对方一双红色的电子眼兴奋地闪烁起来。小山雀吓了一跳,猛地向一旁蹦出将近一米远,隔着距离小心翼翼地观察对方。机械鸟的电子眼立刻停下闪烁,仿佛为自己的鲁莽行为感到后悔似的,垂下脑袋,一动不动了。小山雀观望半晌,见对方始终没再动作,便又小步小步地蹦跳着重新靠拢过来。于是,机械鸟重新抬起脑袋,展开自己的金属翅膀,任由小山雀凑到自己羽翼下方,这儿蹭蹭那儿啄啄。突然,它发出一声高亢的电子音:

“托利——”

这下好了,再度受到惊吓的小山雀倏地从草地上蹿起。它逃得匆忙,可惜山雀善跳不善飞,每每飞出一两米远便像势头不足的棒球似的向下沉去,快要坠落到地面的时候,小山雀用力扑腾几下翅膀,努力将圆滚滚的身子拔高半米,勉强支撑一段距离,于是又落下,又拔起,仿佛踏着半空中看不见的浮桥勉力跳跃着前行,如此颇花费一番功夫,总算飞离草地,落到一片繁茂的紫苏田里,隐入其中,不见了踪影。

“托利、托利。”

机械鸟沮丧地叫唤两声,拍拍翅膀,振翅而起,往高空飞去。

 

 

 

时间已过了午后三时。

此时阳光正好,云轻风软,洁净的空气中缠绕着丝丝缕缕橙花的清香。埃浦洛斯大学校园北边儿,尽头的草地上,绿树零落,人烟稀少,山雀和斑鸠在草叶间悠闲踱步,一边啄食昆虫和草籽。草地中间只有一对散步的老人,丈夫杵着拐杖,妻子挽着丈夫的手臂,两人须发皆白,气度出众,彼此不发一言,走得很慢。靠近北边边缘的地方,有个瘦削的年轻人支起画架,面朝嫩绿与浅金交织的作物田,飞快地涂抹着颜料。草地西边,第二张洁白的长椅上,一位气质高华的女子正手捧一本深褐色的笔记本,细细翻阅着,阳光落在她深色的发上,呈现出一种丰润而幽深的宝石蓝色。

 

『我曾从不同角度观览过同一座山峰。从平原上远瞻,于山麓环视周遭,站在山脚仰望顶峰,沿小径或峭壁攀爬上山腰,立于山顶赏四周风景或者回望来时路,在高空中俯瞰整个山峦,甚至是一幅卫星拍摄的照片。有远有近,有高有低,有局部有整体。甚至也有阴有晴,有雪有雨,有晨有夕,有寒暑四季。

我有时得出一些感悟,看似差可泛用的真谛,但实际上皆须仰仗当时的心境和语境才能得出,也只适用于当时和少数其他时候。也许,某句话中确乎包藏某种程度上的真谛,然而终究没有什么值得道出的永恒真理。人所谓具有推广价值的真理,往往都是理性思考的产物,日后以简洁精妙的语言道出。可是,凡能够以语言表述的,统统为语言所局限;凡能够为理性所理解的,统统为理性所篡改。除非数理公式。从此意义上说,更加注重感知与体验的宗教或许能比更加注重思辨与推论的宗教走的更远,而不是如当下的情形那般,看上去恰好相反。

这里也没有群山。』

 

『我很喜欢PLANT的一百二十座人造卫星。这些优美的沙漏型建筑,在荒漠般的太空之中自我孕育、增殖,得来如今这番恢弘的景致,令人不禁感叹,它正如同索尔兹伯里旷野中的巨石阵一般雄伟而苍凉,同时又像干燥少雨的美索不达米亚平原上神话般的空中花园般美丽不可方物。在所有人类伟大的杰作当中,以快乐的欲望为动力达成的壮举,因悲伤的本能而诞生的造物,我认为后者更加迷人。

我时常为一些具有共通点的事物感到着迷,——虽说这些所谓的共通点见仁见智,但若能讲出个所以然来,至少说明,这份由客体的共通点所指向的主体的先天性与经验性感知,比起主体的理性思维在意识中的存在来,层次更深——,许是因为,我的一生都在相似的本能中挣扎。求生,求知,求爱。』殖民卫星是为求生,巨大石阵是为求知,空中花园是为求爱。

 

『爱情,或许只是生来贪婪的人类心灵,为了填补存在于内的巨大空缺,寻找到的最为速效的补充剂。知识或智慧,只能一点一滴注入心间,像涓涓的细泉,天长日久方见少量积累。而爱情,则是磅礴的江流,迅速而猛烈,巨大而充盈,只须一瞬的恍悟、一息的通透,顷刻间便能将缺损的心房充填得满满当当,直至快要溢出。爱情存在时,心房充实且温暖,甚至容不下他物;可当爱情抽离时,也如它来时那般迅猛果决,令失去它的心灵刹那间又变得空虚寒冷如初。当它离去后,也如同那些同样起效迅速然而副作用巨大的药物,只残留下引起痛苦的副产物。』

 

令蕾诺娅颇感意外的一段文字,简直像是“阿尔基弥亚”在嘲笑自身的苍白浅薄。也许是一种自我检讨,也许只是单纯的自嘲。尽管如此,蕾诺娅心目中的“阿尔基弥亚”也绝非浅薄之辈,而是一个能够同时从宇宙的最细微与最宏大之处体察出美与喜悦,并年深日久地以之充实、着染内心世界之人。而爱情——

于“阿尔基弥亚”而言,或许,他即便拥有一颗看似完整而充盈的心,也永远摆脱不了那随着求爱本能的彻底失败而涌起不绝的缺失感。于他而言,爱情是水、是光,是能够从那些看似占满一件容器,无孔不入的事物之中找到无数条通往中心的路径的东西,像水浸润土壤,像光穿透宝石;若失却爱情,泥土会干枯,宝石将黯淡无光。

——爱情啊、爱情。如同所有的事物充满了我的灵魂,你从所有的事物中浮现①。

这般深爱之情,或许已不能单纯以世俗的“爱情”一词概括之。在他那炽烈而深沉的情感之中,那些绝于尘俗的部分,或许来源于他从爱人身上发见的某种纯粹的美,抑或某种近乎真理的东西,足以令他长久地凝视、膜拜,就像永远走在朝圣路上的修道者;或是那曾经塑造了他灵魂形状的容器,决定了他心灵的容积与包裹事物的方式,一旦失去,他的灵魂便如同坠入真空,飘摇无所依。——是那无法以语言描摹出、也就无法被语言所否定,无法以理性阐述出、也就无法以理性的思辨所驳倒之物。是他的源头与生发,娩出与童年,成长与少年,他的一切经历、阅历与思考、感知所得出的经验,在意识中向着比理性存在的层次更加深入的地方不断下降的过程中,反复蒸馏、结晶后幻化成的流动的钻石。在那颗旁人无法窥见的钻石的中心,是他深爱的容颜。爱人的存在是晶核,是虚像,是无中之有,是有中之无;它有时叫做爱情,有时叫做本能,有时叫做上帝;它是那只被包裹在层层茧缚之中的沉睡的蝴蝶。

 

『不会有那样一天,我能平静微笑着对某人说:“我曾有个心爱的人,很久以前我失去了他。”

  时间并非万能的灵药,死亡才是。』

 

——因为那颗晶核已然破碎、化为星屑,永远不能再拾掇。

有些怔愣地看着这紧接着的一段话,一种微妙的预感,宛如爬山虎细细的脚,沿着心房颤巍巍地攀爬上来。虽教人隐隐不安,然而只是一种飘忽的预感而已,没有教人相信的充分理由。

希望她的预感不是真的。

蕾诺娅再度看了看腕上小巧的银表,指针显示三点四十六分。默默轻叹着,她将视线转回手中的笔记本上,其中尚未翻看的内容,如今只剩下最后三页。她轻轻拈起纸页,将要翻过——

“夫人。”

忽然,前方传来一个细微的声音,她闻声抬颌。

刹那间映入眼帘的,是火一般的色泽。

 

 

 

注①:此句出自智利诗人聂鲁达《我喜欢你是寂静的》。

 

 

 

# 托利已经来了,相见还会远吗X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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